在河北省爱国暨廉政文化教育基地的武强年画博物馆内,有一幅明清时代流传下来的传统木版年画《十不足》,十二个活灵活现的画面以连环画的形式跃然一张画纸之上,而且每幅画都配着言简意赅的顺口溜:“一不足,人生在世求衣食,有了吃来缺少衣;二不足,绸袍缎褂做几件,回头又见房屋低;三不足,高楼大厦盖几座,房中又少美貌妻;四不足,红粉佳人相陪伴,堂前无子少闺女;五不足,丫头小子买两个,行走又少骏马骑;六不足,行走骑着高头马,有钱无官被人欺;七不足,七品皇堂做知县,小官又被大官欺;八不足,当朝一品为宰相,不如面南亲登基;九不足,面南登基坐天下,要与仙人下盘棋;十不足,王禅老祖把棋下,心想玉皇做亲戚;玉皇听说心好恼,袍袖打下上天梯……人心不足蛇吞象,气是清风肉是泥。”

　　这套年画的生动画面,绝不仅仅是诙谐取乐,它揭示的是一些人贪得无厌的心理和行为。从挨门乞讨到吃穿不愁,又想高楼大厦妻妾满堂,获取官爵后又想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欲望膨胀得一直到了和神仙弈棋、与玉皇大帝“比肩攀亲”的地步,最后落得个“袍袖打下上天梯”呜呼哀哉的可悲下场。

　　翻阅文史资料,发现明代嘉靖年间朱载堉也曾填写过一首“山坡羊”词牌的诗,内容也叫《十不足》,其原文如下:“逐日奔忙只为饥,才得有食又思衣。置下绫罗身上穿,抬头又嫌房屋低。盖下高楼并大厦,床前却少美貌妻。娇妻美妾都娶下,又虑门前无马骑。将钱买下高头马,马前马后少跟随。家人招下数十个,有钱没势被人欺。一铨铨到知县位,又说官小势位卑。一攀攀到阁老位,每日思想到登基。一日南面坐天下,又想神仙来下棋。洞宾与他把棋下,又问哪是上天梯。上天梯子未做下,阎王发牌鬼来催。若非此人大限到,上到天梯还嫌低!”

　　两个《十不足》,在内容上大同小异,但有些词句的所指和深度却有些不同。看来,在明代已经形成生产规模的武强年画,年画艺人是根据朱载堉的《山坡羊·十不足》而创作的,而且是以诗画配的形式出现,很为世人所喜闻乐见。看画面上人物所戴的官帽,是纱帽翅,而不是顶戴花翎,因此推断这幅画在民间流传了400年以上。

　　朱载堉何许人也?朱载堉(1536—1611年),字伯勤,号句曲山人,青年时自号狂生、山阳酒狂仙客,生于怀庆府河内县(今沁阳市),系明太祖朱元璋九世孙,仁宗帝的第六代孙,郑藩王族嫡世,明代著名的数学家、律学家、历学家。其父郑恭王朱厚烷能书善文,精通音律乐谱。载堉自幼深受影响,喜欢音乐、数学,聪明过人。嘉靖二十四年(1545年),年仅10岁的载堉就已攻读《尚书·盘庚》等史书,并封为世子,成为郑王的继承人。朱载堉虽然贵为王子,但他的生活道路并不平坦。明世宗朱厚熜修斋设醮,装神弄鬼,“诸王争遣使进香,厚烷独不遣。”嘉靖二十七年(1548年),朱厚烷上书规劝嘉靖帝不要装神求仙、大兴土木,“帝怒,下其使者为狱”。两年后,朱厚烷又因被诬告而削去爵位,并将其禁锢于安徽凤阳。

　　朱厚烷被囚禁时,朱载堉刚15岁,布衣蔬食,发奋攻读,致力于乐律、历算之学的研究,撰写了大量学术著作,成功地登上了一个又一个科学高峰,利用珠算开平方、立方就是他创出来的。隆庆元年,朱厚烷冤案平反,次年,朱载堉结束了“席藁独处”的生活,重回宫中。万历十九年(1591年),朱厚烷病逝,载堉为世子,本可承继高位,但他甘愿放弃,迁居怀庆府,潜心著书,过着纯粹的学者生活。

　　善于以画笔触及时弊的清代武强年画艺人,借助朱载堉的《山坡羊·十不足》这首词,把贪欲危害进一步形象化。《山坡羊·十不足》中以“阎王发牌鬼来催,若非此人大限到,上到天梯还嫌低”收尾,清代武强年画艺人创新的《十不足》,则以“人心不足蛇吞象,气是清风肉是泥”收尾,道出了荣华富贵“人生带不了来,走也带不了走”的自然规律,给人以更深远的警示。

　　历史是现实的一面镜子。武强年画《十不足》,在深入开展反腐倡廉的今天仍有一定的警示意义,因此,河北省武强县检察院曾把传统武强年画《十不足》绘制到“廉政教育基地”;2001年武强县还与河北玛雅动漫影视公司联合制作了一部动漫警示教育片《十不足》,警示党员干部“手莫伸,伸手必被捉”,成为对广大党员干部进行反腐倡廉教育的一种新型教材。对照《十不足》年画和动漫片,联想当今那些在官场内身败名裂的大小贪官,哪个不是因为贪得无厌而跌下了万丈深渊?他们真正缺的是钱吗?他们缺的是两袖清风的浩然正气,缺的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坚定信仰。

　　《十不足》这幅年画,最后以画龙点睛之笔概括地提出“人心不足蛇吞象,气是清风肉是泥”这两句很有意味的话,道出了一个发人深省的哲理——贪是万恶之源,私欲膨胀没有好结果,你贪得再多死时也带不了走,也只能是身躯化作“清风”和“泥”。看看这幅年画,应该从中得到一个启迪:面对物欲横流的社会环境,决不可让贪欲腐蚀了自己的灵魂。